灾害治理的社会协同效果体现为灾害风险防控能力的提升和灾害损失的减少,本质上取决于社区居民自组织水平以及政社联动配合程度。要有效实现社区灾害治理社会协同,就要考虑社区的复杂网络属性和居民合作的博弈规律,因地、因时、因人制宜采取针对性措施提高社区整体协同水平。根据前述协同范式分析和各地实践经验,按操作顺序和逻辑路线可以梳理出实现灾害治理社会协同的“八步法”。
(一)发现和培养社区“能人”
社区中往往存在一些交际能力强、热心公益、邻里中威望高的“能人”,他们就是社区网络的“中心节点”,引导和管理好这些“能人”,可以辐射带动大量居民参与灾害防治和救援工作。“能人”的作用十分关键,是社区自组织的起点和催化剂,社会网络分析理论给出了发现“能人”的重要方法,即社区里日常与之来往的居民数量较多且次数频繁的人,就是潜在的“能人”。
(二)组建社区防灾组织。
以社区“能人”为骨干,普通社区居民为志愿者,服务社区邻里为宗旨,建立社区自己的防灾组织,形成社区网络的“枢纽型节点”。对上链接政府和外部资源,承接政府下放的社区防减灾公共职能,对下强化社区居民连接网络,组织开展防减灾公益活动。从操作层面看,社区防灾组织的宗旨应该多元化,除防灾减灾救援外,还应增加文化、社会救助、环保等其它公益职能,增强与社区的融合度和粘性。
(三)从简单易行的文化和公益活动入手主动锻造社区连接网络。
经验表明,直接组织动员社区居民参与防灾减灾和应急行动效果并不理想,因为目前大部分社区没有形成居民充分互动和连接的网络系统。社区组织以开展文化娱乐活动或与日常生活密切相关的公益活动为突破口往往效果显著,因为这类活动成本低、生活关联度高、吸引力强,能使居民快速相互熟识、缩短心理距离并建立起稳定的连接。上世纪20年代梁漱溟和晏阳初下乡搞乡村建设,结果发现农民都很现实,很难动员,最后通过文化教育活动打开了局面。上世纪90年代温铁军教授在农村推行有机农业和生态化,发动合作社,开始时也出现同样的问题,后来以农民文艺队、老年协会、妇女协会等活动为切入口动员农民才取得进展。城市社区也是如此,浙江德清县志愿者服务联合会最开始在社区开展水环境保护活动,效果不理想,他们就出奇招动员孩子入户宣传,结果家长坐不住了也参与进来,以孩子带动家庭,家庭带动社区,这种“小手牵大手”的动员方式效果奇佳,“德水宝宝”全县闻名。此外他们还开展了急诊义工服务、义务交通协管、义务理发、党员红管家服务等27个深入社区紧贴民众实际生活需求的公益活动;实际操作中他们还进一步采取“抓两头,带中间”的做法,即发现和引导社区积极参与者,感动和说服消极对抗者,以此带动和转化中间大量犹豫观望者,60万人口的县志愿者就发展了3万多人,社区公益活动风生水起。
(四)开展灾害自救互救技能培训和防灾减灾知识理念宣传普及。
通过文化娱乐和公益活动建立起居民间紧密连接的社区网络后,有了群众基础,社区政府部门和居民防灾组织应进一步组织居民进行基本的防灾减灾常识和自救互救技能培训,有条件的还可以进行灾害救援演练和形式多样的防减灾文化娱乐活动。与此同时,充分运用广播、电视、报纸、书籍、宣传栏等传统媒介以及微信、微博、手机APP、自媒体等现代网络信息媒介手段广泛传播防灾减灾知识和理念,这是对社区连接网络必不可少的赋能过程,目的是建立共同的防灾理念和行动逻辑。赋能是一个长期的过程,不可能一蹴而就,需要久久为功,在参与者心中留下了观念和价值观种子,未来就有机会生根发芽。浙江德清山鹰救援队就是从社区救援技能培训开始,队员多重身份多样技能,既是救援队员,又是社区公益服务志愿者,没有救援任务时就参与其它公益服务,山鹰救援队、志愿者服务联合会和清禾公益事业发展中心三位一体运作,较好地解决了日常防灾减灾和应急救援脱节的问题,拓展了救援队的生存空间。
(五)与社区网格化管理体系有机融合。
肇始于上海的社区网格化管理模式目前已在全国推行,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关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也提出要改进社会治理方式,创新社会治理体制,以网格化管理、社会化服务为方向,健全基层综合服务管理平台。网格化管理作为社会治理的创新模式实施效果显著,灾害治理的社会协同也应该与之融合才能充分发挥作用。具体而言,社区政府部门可以和社区组织合作,选配社区“能人”作为社区网格员,发挥网格内社区网络“枢纽型节点”作用,将网格的管理功能进一步向防灾减灾救灾延伸。
(六)搭建政社协同的灾害应急协调平台。
社会协同防减灾目前最突出的问题就是缺乏对接平台和机制,社会组织不知道与哪个政府部门对接,政府灾害应急理部门不知道去哪找合格的社会组织参与灾害治理,从社区层面解决这个问题才是治本之策。具体而言,应以政府社区管理部门为主导,社区防灾组织配合,搭建灾害应急协调平台,并建立以信息沟通、资源动员、日常培训演练、应急响应、救援协调、恢复重建等为主要内容的联动工作机制,形成社区网络应对灾害的多中心协同机制,破解灾害政社协同的难题。协调平台作为序参量可以发挥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功效:联络有渠道、灾害预警信息有人传、应急救援有队伍、自救互救有技能、避险转移有场所,矛盾冲突有人管、缺衣少食有人送、伤痛困境有人救。
2018年日本的暴雨洪涝、美国“佛罗伦斯”飓风和加州森林大火应对时的低效和混乱国内外媒体已多有诟病,究其原因,很重要的一条就是民间社会力量和政府之间没有建立良好的救灾协同机制。美国和日本的民间社团十分发达,公众防灾减灾意识不能说不强,政府灾害应对系统相对完善,救援救灾技术装备比较先进,但在政府和社会两者结合上仍然存在问题;应对中小灾害问题不大,应对重特大灾害时反应不及时、跨区域资源调配效率低、政社职责边界不清相互推诿、缺乏统筹指挥等弊端就暴露出来。实践证明,要建立完善灾害治理网络体系,政府高效管理和社会积极参与是基础,政社协同联动是关键。
(七)建立完善以社区为基础的灾害治理网络体系
社区是灾害治理体系的基本单元和神经末梢,但仅社区自身建立社会协同灾害治理机制还不够,还必须进一步强化社区之间的协作联动,并自下而上逐级建立政社协同灾害治理体系,形成上下一体的跨区域、全局性灾害治理格局。从复杂系统理论看,不同区划层级的灾害治理社会协同机制是高度相似的,都要解决好信息传递、资源动员调配和应急协调等核心问题,体现出明显的分形特征,好的机制应该上下贯通,只有这样才能形成有序而稳定的灾害治理网络体系。
这方面四川雅安市作了有益探索。2013年4月20日雅安市芦山县发生7.0级强烈地震,为更好地协调社会力量参与救灾,省市共建成立了“雅安市抗震救灾社会组织和志愿者服务中心”,全市各县区和重灾乡镇也先后成立了服务中心,在地震应急救援和恢复重建中发挥了积极的作用。救灾工作结束后,雅安市因势利导,将应急成立的中心作为常设机构并更名为“雅安市群团组织社会服务中心”,把灾害治理的创新实践扩大到全市,形成常态化协调机制。
(八)推动城乡社会力量之间的防减灾交流与融合
城乡之间地理环境、资源、基础设施等条件不同,生产、消费、居住、出行、交往等方式各异,城乡社区社会生态也有较大差别,但灾害治理的理念和机理是一致的,完整的灾害治理体系还应包含城乡跨界互动的社会协同机制。从实际需要和可行性看,城乡社区之间可以在信息、技能、资源和行动等四个方面进行社会协同联动,即建立灾害预警信息和应急处置信息互相通报渠道和机制;城市社会组织帮助乡村社区培训自救互救技能,宣传防减灾知识;建立资金、物资、装备、场所等互助支援机制;城市社会组织和志愿者通过开发生计项目、开展公益活动、培育本地防减灾社会组织等方式帮助优化乡村社会生态,灾害发生后,就近就便相互支援,社会组织跨区域协同救援救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