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塞的《悉达多》的问世,给处在彷徨空虚中的年轻人带去了心灵的抚慰。除此之外,《悉达多》的功绩还在于,黑塞从悉达多个人的心理体验出发,将同时代人们的集体无意识搬上台面。通过悉达多对世界的直接体验、对自我的深刻剖析和对和谐圆融的感悟,完成“通向内在”的终极路径。
(一)、体验世界
体验,在《悉达多》中有着重要的意义。黑塞认为,认识自我必然基于自我对生存的体验。具体到《悉达多》的创作中,悉达多悟道的过程完美体现了这个观点。
人人敬仰的婆罗门之子悉达多,并没有因对教义的参悟而给自己带来欢乐。他想知道,“何处可以找到阿特曼呢”?“是否存在于另一条道路,值得去探索追寻呢”?发出诘问之后,悉达多踏上了寻道、求真之旅。悉达多和沙门在一起经历苦修、去投奔高僧迦泰玛却并未皈依,因为他发觉,“找到阿特曼,找到生命,找到神道,找到最后的一切,而我自己本人却在这一过程中消失不见了”。于是悉达多继续前行,结识名妓卡玛拉并与之欢爱、拜访商人卡马斯瓦密并学会经商,度过了很长时间的世俗生活。
世俗生活并未让悉达多获得满足感,反而让他陷入绝望,但是,正是这段世俗生活的真实体验让悉达多有了后面面对河水时的猛然觉悟,那声来自灵魂深处的“唵”才会进入他的意识、击中他的灵魂。
(二)、寻求自我
悉达多寻求自我是从离开高僧迦泰玛和伙伴戈文达开始的。悉达多独自上路,被孤单感所侵蚀,精神世界面临巨大的冲突和痛苦。也正是在这种情境下,悉达多得以暂时抽离现实世界,转而叩问自己的内心。
悉达多痛苦的根源在于自认为找到了阿特曼(印度婆罗门教中一种宗教意境的称呼也可译为“自我”或“灵魂”),却丢失了真实的自我。在此时,悉达多的自我是割裂的,分裂为永恒的神性的自我(阿特曼)和个人的真实的自我,这两个自我处于绝对对立的状态。苦行僧的生活证明否定个体自我路径的失败,要想达到两个自我统一的目标,唯一可行的路径就是充分认识自我。悉达多世俗生活的体验正是充分认识自我的过程,也是两个自我统一、完成“通向内在”之路的基点。个体人格的完善、两个自我的统一是“通向内在”之路的必经途径。悉达多两极分裂中的自我,最终指向和谐圆融,
(三)、感悟圆融
悉达多在河边陷入绝望、产生厌世情绪后,是河流拯救了他。这条河流贯穿见证了悉达多求真悟道的整个历程。从高僧迦泰玛的城里出来后,一位船夫为他摆渡度过这条河流;想要投河自尽之时,“他看着河水,河水也是往下流淌的,永远不停地往下流,而且一边流一边欢乐地唱着歌。这情况使他很高兴,他亲切地朝河水发出微笑”。河流挽救了悉达多的生命,悉达多在茅屋里找到那位船夫,一起当起了摆渡人。
“河流”是《悉达多》中一个最重要的意象。黑塞直接赋予给河流一种“道”的内涵。河流还是那条河流,同时河水又是流动常新的,正如个体的自我和永恒的自我的结合体。悉达多通过倾听河流、倾听灵魂的声音,从恒定不变、同时也是瞬息万变的河流中真切感受到每一个生命坚不可摧的本性、感觉到每一个瞬间的永恒,将之前认知中的两极自我统一为和谐统一、圆融完满的境界,达到人性与神性的统一、人类与宇宙的共鸣。
(四)、以爱之名
《悉达多》的创作缘起有来自二战之后西方世界文明危机的困扰,因此,在悉达多完成个体自我的和谐统一之后,黑塞又以“爱”之名让其思索进一步升华,让悉达多学会爱,以人格的完善弥合精神和世俗的矛盾。
悉达多和名妓卡玛拉的儿子的出现,是悉达多将“通向内在”的启示付诸实践的证明。悉达多完完整整地经历了世俗生活,却一直是一种体验,他并未从中学会爱的能力,厌世的情绪也油然而生。虽然从河流中获得顿悟,却只是出世的一种表现。养尊处优的儿子出现后,悉达多明白“他的儿子并不能给他阿迪莱幸福和安宁,带来的只有忧虑和烦恼。但是他爱这孩子,宁愿为他忍受痛苦和烦恼,也不愿意失去孩子而重享往日的幸福和快乐”。儿子逃离茅屋回到城市后,悉达多回到摆渡的岗位,“现在他对别人的态度已经和从前大不相同,不再那样高傲自大和盛气凌人,而是较为热情、关切和好奇”。
爱子从而爱众生,悉达多超脱小情小爱升华为人道主义博爱,达到“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的浑圆境界,弥合一切外在的矛盾,寻得“通向内在”之通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