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和婚姻作为张爱玲小说中重要的书写主题,在《沉香屑·第一炉香》中同样表现深刻。首先,梁邸本身就是一个男女交际的场所,葛薇龙住进梁邸的第一晚所遇见的派对就暗示了她即将走进两性之间相互审视的目光:
她对于银钱交易,一向是仔细的,这次打算在侄女儿身上大破悭囊, 自己还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这小妮子是否有出息,值不值得投资?这笔学费,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好在钱还没有过手,不妨趁今晚请客的机会, 叫这孩子换件衣裳出来见见客。俗语道:“真金不怕火烧。”自然立见分晓。
葛薇龙是否值得投资,回答这一问题的方式是“换件衣裳出来见见客”。可见在梁邸中,一个女性的身份价值是由异性的审视所构建的,女性在“被看”中获得自己的地位与认同。这一方面表明女性在当时男权社会下所处于弱势地位, 却也不尽然。张爱玲在《沉香屑·第一炉香》中体现出了女性意识:女性在“被看”的同时也在“看”别人。例如葛薇龙“看”乔琪乔——
他比周吉婕还要没血色,连嘴唇都是苍白的,和石膏像一般。乔琪乔在张爱玲的笔下被“去势模拟书写”,也在葛薇龙的眼中被“去势模拟化”。同时,从葛薇龙看乔琪乔的过程可见,女性“看”男性的目光同样不是单纯的,女性在“看”完男性之后立刻会将眼前的男性与其他男性进行比较“和他一比,卢兆麟显得粗蠢了许多”。异性之间的关系在“看”与“被看”中夹杂着不易察觉的计算和衡量。这种计算和衡量在受中国传统教育的葛薇龙那里是在心中暗暗进行的,在混血儿周吉婕那里就被大方地开诚布公:
吉婕连忙说道:“是呀!我自己也是杂种人,我就吃了这个苦。你看,我们的可能的对象全是些杂种的男孩子。中国人不行,因为我们受的外国式的教育,跟纯粹的中国人搅不来。外国人也不行!这儿的白种人哪一个不是种族观念极深的?这就使他本人肯了,他们的社会也不答应。谁娶了个东方人,这一辈子的事业就完了。这个年头儿,谁是那么个罗曼谛克的傻子?由此可见,两性之间的“看”与“被看”根本不是出于纯粹的“爱”,而是混杂着众多其他因素:种族、肤色、教育点击在线投稿背景、个人事业……甚至还有来自社会他者的审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