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灵测试”把计算主义视为智能化的表现,“结果主义”模式实质上是把“计算主义”视为人工智能生成内容“可版权性”的合法性基础。意向性理论则主张要回归到创作过程去追问“可版权性”的哲学基础。下面对计算主义与意向性进行一次哲学上的“溯源”之旅。
(一)人工智能中计算主义
1、计算主义内涵及哲学基础
(1)内涵
图灵相信可用机械论原则解释心灵,人类可以制造像人脑一样能完成复杂任务的机器,思维功能不是人脑的垄断功能。他不同意“上帝把不朽的灵魂给了每个男人和女人,而没有给任何其他动物和机器。所以动物和机器不能思维”。图灵批判杰斐逊的唯我论观点——因为机器感觉不到成功的愉悦和电子管烧毁时的悲伤,也不会因听到奉承而兴奋,因错误而苦恼。计算主义认为“人的神经系统类似于计算机的硬件,心智类似于软件”,计算主义成为符号主义的人工智能理论基础,同时对功能主义关于心智为黑箱的观点提供了解释——黑箱中发生的为计算。计算主义认为思考即为遵循规则来操控符号,符号及其与指称的客体纯属约定俗成,在计算机编程时,是以嵌入系列形式操控的字符串以映射客体在物理世界环境中行事方式,将物理世界形式化才能发挥符号的作用。纽厄尔和西蒙认为物理符号系统对一般智能行为是必要且充分的——任何表现出一般智能的系统都可以分析证明为物理符号系统,任何足够大的物理符号系统都可以通过进一步的组织而表现一般智能。计算主义“坚信我们的精神只不过是‘肉体的电脑’,他们想当然地认为,当电子机器人的算法行为变得足够复杂时,痛苦和快乐、对美丽和幽默的鉴赏、意识和自由意志就会自然地涌现出来”。
(2)计算主义哲学溯源
计算主义中符号化、表征主义的源头在柏拉图,“诗人除了模仿技巧而外一无所知,但他以语词为手段出色地描绘各种技术”。显然用语词描绘事物是一种符号化、形式化的表征过程,柏拉图是表征主义的哲学源头。笛卡尔身心分离的二元论者,灵魂是身体的式样,灵魂的意欲会引起身体的活动。我是灵魂和肉体紧密结合起来的,“我只是一个思维的东西而没有广延,而另一方面,我对于肉体有一个分明的观念,即它只是一个有广延的东西而不能思维”。计算机的硬件与软件的区分,软件可以独立存在,均与笛卡尔的灵魂与身体二元化观念一致。早期的维特根斯坦认为,语言与世界之间在逻辑结构上具有同构关系,“凡能思考的东西都能清楚地思考。凡是可以说的东西都可以地说出来”。这种同构的逻辑关系也是体现了计算主义思维。海德格尔借用诗人斯蒂芬·格奥尔格“词语破碎处,无物可存在”,表达其哲学思想。海德格尔的语言观仍映射了语言符号与世界之间存在一定的同构关系。卡西尔认为人是符号动物,“正是语言的总体符号功能赋予物质的记号生命力和说话的能力。没有这种原理,人类的世界就会是个又聋又哑的世界”。
2、计算主义哲学批判
德雷福斯对计算主义展开批判,他认为计算主义人工智能是形而上学的遗产,他将人工智能比喻为中世纪的炼金术。由于存在不可形式化或无限多数据的框架问题,计算机很难用内部表达复杂的环境,人工智能同现实世界打交道受到局限。但人类不会遇到这种框架问题,“因为他们的世界模型是这个世界本身”,“人是按照他们的兴趣组织世界,因此事实只当它们是相关的时候才需要对它们加以明晰的表达”。科学家哈肯同样认为计算机并不智能,“它明显以与熟练棋手完全不同的方式工作——计算机靠它的蛮力而不是智力工作”。人工智能的智能问题就像皇帝的新装一样,彭罗斯认为“虽然这会给你一种电脑具有某种理解力的可怕印象。在事实上它一点也没有,只不过是跟着某种相当简单的机械规则而已”。“不管一种算法是多么复杂它都不能自身体现真正的理解”。美国罗兰德研究机构的威尔森认为人工智能的研究陷入了误区,“它们不会直接从周围环境中汲取所需,而只能坐在那儿,直到人们给它们信号,然后也仅仅是复制这些信号而全然不知它的意义”。
(二)人工智能的“意向性”
1、意向性内涵
“图灵测试”理论出发点是思维即计算,是计算主义智能的肯定说,而塞尔的“中文屋试验”则是对计算主义智能的否定说。意向性是塞尔在“中文屋试验”中提出的重大问题。意向性指心理状态对它之外的对象的指向性、关于性,但计算机只是单纯的符号转换,什么也不不关于、什么也不指涉。智能行为包括问题形式化、形式转换和形式问题化三步,但计算机仅可以完成中间步骤,完成不了第一步与最后一步。之所以如此,就是因为缺少意向性或关联性。塞尔的意向性核心思想包括:一、计算机没有关于性,只是一种形式化的句法实体;二、语法本身对语义是不充分的,输入参数代表什么由设计人员规定、赋值;三、意向性是一种因果性,行动的选择必须有自主生成的意图与愿望,意图与行动之间存在内在的因果关系。
2、意向性哲学批判
(1)意向性反对观点:
塞尔的“中文屋试验”是对“图灵测试”的一份“起诉书”,他也引起其他哲学家对其意向性理论的批判。针对塞尔中文屋试验,博登在《逃出中文屋》一文中对其展开批判,“英文应答的关键问题是,例示计算机程序,无论是由人还是由人造机器来完成,本身就包含着理解——至少是对规则的理解”。“根据史密斯的看法,那种常见的把计算机程序表征为完全句法的而非语义的作法,是错误的。任何计算机程序固有的过程结果,都给了程序一个语义的立足点,这里所说的语义不是指称性的,而是因果性的”。例如当问谁是MAGGIE的父亲,而程序可以把LEONARD找出来时,就表明它可以把符号映射到对象上,就说明其具有一定的理解力或意向性。他对塞尔的意向性必须以生物特性为基础,而金属、硅不具备因果能力展开批判。博登认为有证据证明金属、硅能承载视觉中的二维至三维所要求的某些功能。
哈瑞认为塞尔对意向性苛求是有所错位的——把意向性作为人的特性归结为大脑的特性。“我们的大脑不理解。它们没有赋值或思考意义”,“如果塞尔希望说明GOFAI计算机不能充分地成为人类大脑的模型,这个思想试验隐含的比较层次则是错误的”。在哈瑞看来既然人的大脑都没有意向性,那么我们不能期待计算机有意向性——计算机至多只能是大脑的完美模型。
(2)意向性赞同观点
塞尔的观点也得到很多人的认同,玛尔认为,“对于像理解事故这样相当高层的问题,当前的研究往往是纯探索性的”,“早期的研究本身几乎没有归纳出任何可解的问题”,“研究工作,特别是对自然语言的理解、问题求解或记忆结构的研究,很容易蜕化成为编写程序,这种程序只不过是一种没有启迪作用的对人类行为方式的某个小方面的模仿而已”。霍金斯认为塞尔的解释是正确的,“认真思考过‘中文屋’实验的论据和计算机的工作原理之后,我没有看到任何地方有理解的发生”,“我相信正是这种‘只求结果,不问手段’的功能主义解释将人工智能研究者引入歧途。正如塞尔在‘中文屋’实验中表明的,行为的等同是远远不够的”。诺贝尔奖获得者克里克也对计算机的意向性持否定态度,主计算机只擅长下棋之类的数字处理,面对常人能快速完成的任务,如观察物体并理解其意义的事情则显得无能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