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观陶丽群的小说,不难发现,大多的描述典型的小人物形象,他们内心善良,循规蹈矩,因其生活的环境注定了他们的悲剧命运,而这一切都来源于生活,来源于欲望,正是小人物对生活的欲望与渴求,自身的能力又无法左右命运的安排,这种无可奈何加深了悲剧的程度,小人物之间的相互牵制与交织形成了悲剧命运的循环。从本质上来说他们根本敌不过生活中的剥削者及上层社会中大人物的压迫,极力反抗也逃脱不了生活的苦痛,最终选择默默承受,或者结束自己的生命,因此在读者看来他们是“无辜”的,正是这一个无辜的群体,对自己的命运却也无可奈何,只能被命运“安排”。《第四个春天》中开头写道:
“风从那扇缺了一个口子的窗口灌进来,呜——呜——,一阵一阵呼啸,缓急交错,忽大忽小。在朦朦胧胧的睡意里,那呜呜声听起来仿佛是谁在不远处吹呼哨。风依旧凌厉,但已经少了咬人的冷刺。”小说第一段对环境的描写就已经为下文所描写的不幸遭遇做了铺垫,缺了口的窗就是主人公卢宝花生活的环境,“咬人”这个词就衬托出一种内心寒冷之感。小说中卢宝花和自己的丈夫万寿喜一开始都是食品公司的工人,后因食品公司倒闭两人干起了一些勉强糊口的工作,修鞋、卖菜、贩水果等,儿子万宝路从小就是在地摊上长大的。后因没有考上大学,但又迷恋蜘蛛侠,万宝路干起了高楼清洁外体的工作。高空清洁工资虽高但危险性大,对很多人来说是无可奈何的选择。万宝路需要每天自己骑车去上班,因为他善良的本性扶起了自己没有滑到在他车边的老人韦芳芳。文中的韦芳芳是一个没有自己亲生子女还需要养着丈夫四个子女的女人,在早年她怀上了丈夫包海华的孩子,逼着丈夫的原配离开,而自己的孩子五个月大的时候就夭折了。包海华的孩子从来没有把她当成人看,更别说是尊严了。
“韦芳芳被车撞了,那几个一直视韦芳芳为罪人的前任子女突然热情起来,把韦芳芳送到医院精心做各项检查,教他们的孩子喊韦芳芳奶奶。韦芳芳感动得一塌糊涂 ,拉住孙子们幼嫩的小手像个精神失常的人时哭时笑 ,觉得这么多年来的付出终于得到回报了。”这一扶就是万宝路三年的积蓄和五万块的赔偿金。正是因为这样虚假的幸福感让韦芳芳说了一个杀人的谎,丈夫因不忍心看她这样受罪也包庇了她。被韦芳芳冤枉的万宝路过上了过街老鼠的日子,受不了舆论压力的万宝路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他的父亲万寿喜也因承受不了自己儿子的离去变得精神失常,一年后也去世了,剩下卢宝花一个人承受这一切。导致这一切的幕后推手还有因此而升为报社副编辑的赵妍,当初负责这一篇报道的记者,以 “财富地位和社会地位”为基础标准,以极其冷漠的方式问出了自己准备的问题,而她只是采访了受害者的家庭,没有就当时的情况对周边做周全的调查,做了片面的报道。最后事实被揭露,赵妍因害怕真相公布,自己位置会保不住而选择保持沉默,不仅没有解释自己当年犯下的错,还以韦芳芳在大众面前必须保持沉默为条件,教韦芳芳如何以此要挟子女,得到自己应有的尊重。最终在无力挣扎的情况下,卢宝花从赵妍所在的大楼十八层一跃而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无论是是万宝路、韦芳芳还是卢宝花,都只是生活在底层无可奈何的小人物,从一开始他们的命运就充满不可抵抗的悲剧色彩,无论以什么形式反抗都抵不过赵妍的一篇报道,从理性的角度来说,每个人都有令人无法反驳的理由,但这些原因在现实面前显得极其苍白无力。小人物个人的命运就让人颤栗,当多人交织于一点时可想而知结局只能是悲剧。这篇小说描绘的角色都很有代表性,从各方面诠释了命运的不可逆,万宝路面对铺天而来的报道与舆论的压制之时选择跳楼结束自己的生命,站在读者的角度来看,会埋怨他从未挣扎过。但我们也看到了卢宝花的挣扎,她从一开始就致力于与命运作抗争,恳求一个目击证人,但在他者的利益面前,万宝路的生命显得微不足道。陶丽群在这部小说里所描绘的人物都是被现实压榨的小人物,甚至是卢宝花的邻居老曹也是一个孤单生活,妻子去世,儿子生活在国外的老人家,好心帮忙的实习记者开心慧也因为她的好心而被报社开除。最终故事的结尾写道:
“都了解了吗?都了解就行了,走开吧 ,让我清静清静,这个世界太折腾人了。卢宝花想,她俯身在栏杆上,不再看他们。半身悬在栏杆之外,卢宝花感到眩晕,一股热乎乎的热浪像电流一样从脚心升起,迅速传遍全身,天和地顿时在眼前旋转起来。她闭着眼睛,一 滴泪水落进风里,迅速往下坠落,被明亮的阳光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环。”
故事以卢宝花跳楼来结尾,只有以结束生命的方式才能让真相清晰,终于阳光也在生命逝去之时出现,作为读者,我曾会产生一个这样的疑问,为什么不能早些报警?为什么非要以生命的结束来澄清这一切?答案已经很明晰了,无论是卢宝花一家还是韦芳芳,她们的社会地位、自我心理定位都是卑微的,她们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的权利,她们的命运注定是一个悲剧,所有的挣扎都只会让这个悲剧蔓延,直至生命终止,但生命的终止真的能够终止悲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