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月明
或许我生来便是凭今吊古之人。
想起7岁那年爱上相声,每天对着收音机想象马季:他肯定很可爱,年轻帅气,否则怎会说学逗唱俱佳?想见他,又故意避开,担心现实会打碎梦幻。高中,梦幻真的黯淡——马季是位胖胖的老爷爷。照片在英语本上。
九年来,陪伴我美丽想象的马季不得不走了。
如今,真正的马季不得不走了。
我依旧面对收音机,探寻这些活在电波中的人:侯宝林、高英培、马三立、马季、侯耀文……让他们“逗我玩”。
就像曹禺笔下,受委屈小女孩,拿几粒糖果在天井里安慰自己。
相声,似水中月,镜中花,梦中情侣,我伸出手,却攀不到。蓦然回首,却在灯光阑珊处。##end##
自从热恋戏曲至今——不,我想我已嫁给了戏曲,总是自作豪情,抬望眼,壮怀激烈。所触及的,依旧茫茫一派雪白。
恰似梨园花开,是苍白荒凉,是冰清玉润?
恰似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是成熟的凋零,是年轻的绽放?
是零落成泥辗作尘,还是好风凭借力,送上青云?
瞧,戏曲总令我诗兴大发,被某些同学视作“异端”,被某些老人视作救星。
把一缕缕白发织成茧子,拼命把自己缠入,拼命破茧而出;把一缕缕白发编成白洋淀席,自己醉卧浮云之上。我默默微笑,戏曲这条路,九曲十八弯。
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繁华,已是梦影,无可追寻,搭上这门艺术的末班车,我时刻感到一片雪白色的美丽——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这叫做距离之美。这叫做凄美。
白得凝重,白行高贵,白得可以令人小心翼翼地去呵护,白得可以令人嗤之以鼻地去冷默。
我只不过用尽毕生的努力,去画一个属于自己的点。
翻开卷卷剧作,扑面而来是一道透明而神奇的历史。台上演绎千年,笙箫歌舞,教人渴望: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是只是洗尽铅华,露出斑斑白发。
“一篇读罢头飞雪”,在洁白中徜徉已久,似乎自己也早生华发。慨然一笑,继续颂读传世佳作。
白是不可少的。对于剧作家,上天赋予其灵性,一管笔流露出超越年龄的生命的体验。
喜爱郭启宏的剧本,无论戏曲还是话剧,都能在历史衣衫下升腾起横贯古今的雄奇壮丽、诡谲妙绝。
我在网络视频搜寻,席卷而来不是妇孺皆知的传统戏,便是新创之作。八九十年代的锣鼓,似乎很遥远。我知道京剧《贵妃醉酒》,我也知道越剧《第一次亲密接触》,我理更想看到,那个艰难转型的八九十年代。
“八十年代后”,找不到八十年代了。“等中军之弱冠”,只好在剧本论文中回忆童年时代戏曲界经历了怎样的脱胎换骨。
莫非这是“隔代遗传”?
喜爱余秋雨时,他已宣布封笔;喜爱马兰时,她已离开舞台整整七年;喜爱郭启宏时,他的文人剧已走过二十余载。
我依旧对自己微笑,感受岁月流转,在不老的文学与录像中顿悟沧海桑田。发现自己像白先勇,有着“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的情结。
郭启宏从潮州走来,却写出北方特的燕赵悲歌,我总是寻找,先生偶尔流露的乡土之情。
他说,自己永远不会忘记潮州音乐。
不知为何,一句诗立刻在我胸海回荡:沧海月明珠有泪。
深蓝的天空,深蓝的大海,深蓝的亚热带丛林,深蓝的故乡。
不知将来,我是否也会成为编剧,是否也会跨越半个中国。郭启宏的一种情怀,我已隐约触摸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