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维在《论哲学家与美术家之天职》中曾道:“至于生活之欲,人与禽兽无以异。”与此同时又说:“夫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岂不以其有纯粹之知识与微妙之感情哉?”其后又在《奏定经学科大学文学科大学章程书后》道:“且夫人类岂徒为利用而生活者哉,人于生活之欲外,有知识焉,有情感焉。”就意志本体而言,人与禽兽并无差别,差别在于“纯粹之知识与微妙之感情”。王国维所言之“纯粹之知识”即上文所说的形而上学-本体论。王氏所言的“微妙之感情”,则是与意欲本体不同的人类普遍感情。对于本体的认知可以从叔本华哲学中找到渊源。叔本华认为世间万物皆是统一意志的客体化,但客体化程度及等级不同促成了万物之别。由于意志在所有生物中以人的实现程度最为圆满,因此人具有反观之能力,能够由己及物推论意志本体之存在。这也正是人做为类本质的特殊性。与之不同,王国维则在本体认知能力之外增加了情感这一维度,而在叔本华那里,情感仅仅是做为感性意欲的表征与苗裔而存在。因此我们可以说,王氏实际上对欲望与情感做了两分。王国维所说的情感,是包含着理性内容的、形式化的感性意欲,由于理性的参与和形式化,情感具有了跟感性意欲不同的本质特征,构成了审美和艺术的元质。在此基础之上,王国维促成了对于生活中感性与理性冲突事件的观审。
王国维曾论述文学的本质,认为文学即认识与情感的表现,“要之,文学者,不外知识与情感交代之结果而已。”王氏所言之情感,包括我们以上所说的优美之情与崇高之感,优美之情即生活中所达成的天人合一、与物无对的情感体验,崇高之感即主体与客体相矛盾、感性与理性相冲突的生活场景所造就的激烈感情。这两种情感也就是王氏所说的“真感情”,二者均可被作为审美的元质,并可被艺术化地加以传达和表现,而当这一表现达到自然而然、无迹可寻的境地时,也就是王氏所言的“境界”“不隔”与“自然”。由此,作为现代社会特征的人性分裂之情感体验,也就被王氏以艺术化的方式转化与消解了。这也正是王氏审美论或“人生艺术化”思想的现代意义与价值的集中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