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说》中,韩愈这样界定教师:“师者 ,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对于教师从事的教育工作,他把“传道”放在了首位。当然韩愈所传之“道”强调的是儒家之道,讲的是儒家的道理,如孔子所说“吾道一以贯之”。不过,韩愈的“传道”并非今天所说的传授知识、技能和方法,更不能简单等同于今天外在的“思想道德教育”的灌输,它始终处在“可教”与“不可教”的张力之中,始终以自觉自悟的内发为主,外铄辅之。
韩愈的“道之所存,师之所存”强调了为师者闻道、问道、体道、悟道、证道的优先性。其中,最重要的是亲身践履的“体”与“悟”,这是需要教师自证其成的。亦即,不仅仅是教师的“坐而论道”,而是更强调教师自己的“行之而成”。海德格尔说,“教”乃“让-学习”。那么,“教”的关键就在于,由“道之所存,师之所存”如何能“引出”学生自觉的体道悟道,如何由“教书”达致“育人”。所谓“当仁,不让于师”。这是教师教育中最重要的课题。教师在“教书”的过程中需要明察,自己的态度、情感、价值观是否合“道”。有此“师之道”的保证,才能推衍出“师之德”这样一条自反、自省、为仁由己(“自由”的真义)的教师内发之路。当然,在这条道-路之上,“外铄”亦有不可磨灭的启发培育之功。此乃教师内心之本——“道-德”(笔者用连字符隔开,以示与现代的、外在的“伦理道德”一词的区分)。此内心的“道-德”存,则教师存。
在今天的“教师专业发展”中,韩愈的“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似乎已被遗忘。我们的目光几乎都聚焦在外面,聚焦在“器”、“术”的层面。换言之,教师自身的本体意义蔽而不显。教师在问“时间都去哪儿了?”的同时,或许也会自问“我哪去了?”
汉字“道”,顾名思义,它的原初含义是“一个人在道路上走”。汉字“道”也有言说之意。这很像西方文化中的“逻各斯”(logos),既有万物的最高原理、法则之意,又有言说之意。“道”也好,“逻各斯”也罢,都是宇宙万物的最高原理。因为有“一个人在路上走”的意思,所以,中国人会说“道,行之而成”。
当然,“道”又分“天道”和“人道”。《易经》中的“形而上者谓之道”,老子《道德经》中的“道可道,非常道”更偏向“天道”,而孔子的儒家之道更偏向“人道”,是一种理想人格的存在方式,真善美相统一的价值理想,高尚的道德情操,等等。当然,用这些现代的词来解释孔子的“中庸之道”或“致中”还是很成问题的。但理解总要和每一位读者的个人生活体验勾连起来,否则,一个“道”字就完全悬空了。也只能如此了。
区分道家的“天道”和儒家的“人道”,切不可理解为两者互不相关。其实,两者有许多相通之处。笔者在读《大学》、《中庸》时就读出道家的意蕴。无论是早期的道家,还是儒家都与《易经》有着割不断的血缘。
《易经》中“天行健,君子当自强不息”,其中,既有天之道,也有人之道。所谓“天人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