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位词(Anagram)是指改变一个词或短语的字母顺序后构成的新词和短语。纳博科夫作品中的变位词并非简单的文字游戏,它参与到小说语境的营造之中,用来表现小说重要主题。变位词在特殊的语境中可以具有暗指功能和双关功能,在叙述过程中它同样是一种能够藉以传达作品多重声音的修辞格。纳博科夫利用变位词本身所具有的暗指功能和双关功能来表达各种文学主题,变位词既是具有叙述功能的修辞格,也是纳博科夫进行文学批评的重要途径。
《天赋》开头部分,移动的货车本身就是相对论的密码:它的铭文是蓝底黑边拉丁字母“Max Lux,不诚实的尝试爬向下一个维度。” 在货车一面,下一个非法的维度是深度,此番措辞也提醒读者第四维度—时间维度的存在。“Max Lux”一名让人想起相对论一个关键部分:光(勒克斯)在宇宙中以最大速度移动。如果将西里尔语的第一个单词视为另一种“下一个维度”,那么“Max”的发音为“makh”,指的是爱因斯坦尊敬的前辈恩斯特·马赫(Ernst Mach)。纳博科夫暗示,读者应通过调换语言来实现这一转变:他指出这些词在德语(或拉丁语)中的发音与俄语中的“Mak-s …Luk-s, vasha svetlost”发音相似,还将这些词转换成农贸市场中对话的情景:“我们这有什么?这儿有罂粟,先生;还有什么?还有洋葱”。词语本身的意思与一个人的语言观密切相关,本章反复出现拉丁语和斯拉夫语的组合。(例如,费奥多尔的房东太太名叫Clara Stoboy[出自拉丁语claritas,意为干净或明亮+俄stoboi,意为和你] ;还有特殊的单词“mama”和“kakao”在德语和俄语中也存在。)除了马赫,货车上的铭文还让人联系到两位物理学家:詹姆斯·麦克斯韦(James Maxwell)和马克斯·普朗克(Max Planck)。麦克斯韦是经典电磁理论的创造者,苏格兰数学物理学家,提出将电、磁、光统归为电磁场中现象的麦克斯韦方程组,在电磁学领域实现了物理学自牛顿后的第二次统一。普朗克是德国物理学家,量子力学的创始人, 发现能量量子获得1918年诺贝尔物理学奖。普朗克证明所有电磁辐射(可见光和不可见光)都是非连续的,由离散量子组成。
除了物理学家,纳博科夫在创作车尔尼雪夫斯基这一章节时对俄罗斯数学家尼古拉·洛巴切夫斯基(Nikolai Lobachevsky)产生浓厚兴趣,并在该章中引用激进派对这位伟大数学家的诋毁。(Nabokov, 1991: 240) 我们注意到《天赋》里几何学, 特别是三角形和圆形,明显区别与普通自然规律。几何主题与小说中常遭扭曲的几何形状,让人联想到洛巴切夫斯基。小说开篇不容易察觉,然后他的重要作用随着情节的推进越发突显。他是数学家、大学校长,在19世纪30年代非欧几里得几何独立的发现者之一,他出现在小说第4章,当费奥多尔强调车尔尼雪夫斯基对数学革命持有的消极态度,“所有人一致认为,该人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傻瓜” (Nabokov, 1991: 240)。后来,有人感觉到没有欧几里得第五公设的(关于平行线),当费奥多尔沉溺于他所向往的“所有线都相遇的无穷大的空间里” (Nabokov, 1991: 329) ,读者察觉他忽略了欧几里得关于平行线第五公设。纳博科夫对数学的兴趣,出于这种另类几何学(alternative geometries)暗示的替代或另类的现实或现实视觉(alternative realities)。他还判断罗巴切夫斯基的发现是爱因斯坦发展相对论的重要前提。(Nabokov, 1944: 145) 《天赋》中的变位词并非简单的文字游戏,它已经参与到小说语境的营造之中,可以用来表现多种小说主题。变位词在特殊的语境中可以具有暗指功能和双关功能,在叙述过程中它同样是一种能够藉以传达作品多重声音的修辞格。